女性与酒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中国古代女性文学有关酒的内容十分丰富,不仅展现了古代女性在审美创造活动中所具有的鲜明的个性魅力,更勾勒出女性与酒的关系,呈现了几千年来女性生活的运动轨迹。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诗经·柏舟》) 这是最早出现在女性文学中的酒意象,写的是这是先秦女作家卫宣夫人与酒的关系。卫宣夫人本是齐侯的女儿,嫁于卫君,未见君面而夫亡,她一意孤行,入卫守丧三年,并拒绝了继承王位的卫公弟的求婚,但她的寡居生活极其艰难,内心十分痛苦。《诗经·柏舟》表达了她这种情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这是最早出现在女性文学中的酒意象,说明先秦时期女性己经懂得以酒解忧的功能。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寡居的文君,没有依照礼俗为亡夫守节,还在《凤求凰》的琴曲中大胆地投入爱情的怀抱。后来,司马相如欲纳妾,文君作《白头吟》诗相送:“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酒使文君形象焕发出异乎寻常的魅力,她独立、豪爽、洒脱,富有叛逆精神的独特个性,显示了生命突破礼教防线之后所具有的健康、自由、鲜活的美的色彩。 “且醉尊前休怅望,古来悲乐与今同”
唐代发达的经济,开放的社会文化环境,使女性有了较为自由的生存空间,女性与酒有了比前代更为紧密的关系。真正在酒中显示了人的鲜明个性的是鱼玄机,她有10首诗写到酒,几乎占其作品总数的四分之一。她在《和新及第悼亡诗二首》其二中写道
“一枝月桂和烟秀,万树江桃带雨红。
且醉尊前休怅望,古来悲乐与今同。”
悲与乐是科举成败之感受,也是人生永恒而又普遍的情感体验,因此作者选择了“且醉尊前休怅望”的生存方式。鱼玄机生活中处处弥漫着酒的醇香:酒飘溢着生活的潇洒:“满杯春酒绿,对月夜琴幽。”(《导怀》);酒抵御着自然的风寒:“落帽台前风雨阻,不知何处醉金杯”(《重阳阻雨》);酒驱逐着旅途的烦恼:“醉卧醒吟都不觉,今朝惊在汉江头。”(《江行二首》其二)酒是情爱的使者:“一首诗来 百度吟,新情字字又声金。…… 况逢寒节添乡思,叔夜佳醒莫独斟。”(《次韵西邻新居兼乞酒》)鱼玄机在酒中融入了自己喜怒哀乐的情感,展示了自己洒脱、活跃的个性,使酒成为女性文学中蕴涵丰富的文学意象。 “尝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至宋代,酒己成为女性生活中普通的饮料,也成为女性文学普遍运用之意象。酒像流淌在女作家精神世界的血脉一样,贯穿着她们人生丰富多彩的感情浪花,浓缩着她们酸甜苦辣的生命体验,在古代酒文化历史上留下了活脱美丽的形象。
宋代女性文学中的酒,涵蕴着女性对美丽青春的赞美之情。李清照的《如梦令》“尝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描写少女时期荡舟游玩,而误入“藕花深处”之美妙情景。她们在对自然的审美过程中,感悟到的是春光与自我生命律动的同一与和谐。酒帮助女性脱离其既有封建礼教的桎梏,享受生命的自由和快乐。
宋代女性文学继承了“酒以成礼”的文化传统,在女作家送别怀远、爱情缺失的痛苦中,酒既成为庄重的送别礼仪形式,又是留守家庭的女性调适自我寂寞情怀、排解相思愁怨的重要方式
“后会不知何日又。是男儿、体要镇长相守。苟富贵、勿相忘,若相忘,有如此酒。”(《市桥柳·送行》)
后会无期之忧恐使作者将两人情爱托付给临行前的一杯酒,在离别缠绵徘恻的情感里潜藏着情爱消亡的忧虑和恐惧。祭酒盟誓是女性在危机感迫使下所发生的企图固守爱情的一种行为方式。
元明清女性作品,酒的描写远比宋代女性为少,也没有宋代女性的豪气与胆力。由此,我们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封建礼教思想对元明清女性束缚之程度。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到近代以后,随着中华民族思想解放的大潮,我国女性具有现代意义的解放和觉醒才开始到来。清末鉴湖女侠秋瑾在酒诗中淋漓尽致地挥洒着女侠的雄豪之气,将爱国、追求自由和个性解放的思想感情融贯一体,充分展示出女性作为人的精神本质,同时也向我们揭示出酒文化所具有的深刻重要的历史审美价值。
如其《对酒》诗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剑歌:
“夜夜灵光射斗牛,英风豪气动诸侯。
也曾渴饮楼兰血,几度功铭上将楼。
何期一旦落君手?右手把剑左把酒。
酒酣耳热起舞时,夭矫如见龙蛇走。”
此处之美酒一改此前女性文学纤柔哀切之风韵,与宝刀、利剑组合一起,共同完成了“英风豪气动诸侯”的秋瑾新型女性的形象塑造。“填胸块垒消杯酒,爱国精神戒侈奢”(《愤时叠前韵二章》其二),秋瑾作品中的酒意象,沉积着作者忧时愤世、爱国抱负难以实现之忧伤情怀。其《黄海舟中日人索句并见日俄战争地图》写道
“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感时二章》其一曰
“忍把光阴付逝波,这般身世奈愁何?
楚囚相对无聊极,尊酒悲歌泪涕多。
祖国河山频入梦,中原名士孰挥戈?
雄心壮志销难尽,惹得旁人笑热魔。”
忧国之涕泪、悲世之哀歌,汇聚成女豪杰生命之美酒,点点滴滴滋润着永恒之山河,百世流芳!
从卫宣夫人深宫独居难以借酒消愁之形象,至秋瑾女士千金买刀、貂裘换酒,“懊恼襟怀偏泥酒”之英姿,中国古代女性穿越了漫长的历史隧道,从附庸地位解放出来,从闺门绣帏中走出来,头顶着蓝天,脚踩着大地,走向社会,走向世界,走回女性为“人”之时空。
文章来源:中国酒业协会cada |